湘籍女画家唐舒展和广西的芭蕉书屋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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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广西东兴市兴起白石热，皆因齐白石在100多年前与东兴市结下了不解之缘。

　　1906年，齐白石的好友郭葆荪出任钦州防城边防督办，后署钦廉兵备道，并统领新军，驻防中越边境。上任不久，他就邀好友齐白石来钦州。郭葆荪系湘潭县易俗河人，齐白石在给郭父绘画时，与郭家喜好诗书画印的公子郭葆荪志趣相投，成为好友。现在好友相邀，加之齐白石也想出去“行万里路，读万卷书”，故欣然应约赴桂。

　　到了钦州，齐白石住在郭家，和郭葆荪谈诗作画、吟风弄月，也教郭葆荪夫人绘画。郭葆荪找到机会，带齐白石到东兴境内5000多年前的交东贝丘遗址、汉代的马援伏波文化遗迹、清代的大清国一号界碑去游览。东兴有一些少数民族，郭葆荪还带齐白石去观摩京族哈节，欣赏京族独弦琴艺术。有一次，郭葆荪借统领边防部队之机，带齐白石过北仑河大桥，到越南芒街游览。齐白石看到这里的芭蕉叶碧绿一大片，迎风摇曳，婀娜多姿，便挥毫作了一幅《绿天过客图》。

　　在东兴住了约一年，齐白石因思家心切，告别郭葆荪，回湘潭过年。过了一年多时间，齐白石又应郭葆荪之邀，再次来到东兴。随郭葆荪一起二游越南芒街。

　　这一次在东兴比上一次时间长，齐白石心情愉悦，刻印280余方，绘画250余幅。齐白石当时站在东兴城区唯一的高坡上，这儿距北仑河、国门、“大清第一界碑”都不过一箭之地，放眼眺望，四周都是绿意盎然的大叶芭蕉树，便兴笔画了一幅作品《芭蕉书屋图》。画上附言：“芒鞋难忘安南道，为爱芭蕉非学书。山岭犹疑识过客，半春人在画中居。余曾游安南，由东兴过铁桥，道旁有蕉数万株绕其屋。已收入借山图矣。齐璜并题记。”

　　郭葆荪为留好友在东兴，为齐白石在东兴谋得一官职。齐白石不愿为官，加之思念亲人，仍要回家。郭葆荪无奈，给齐白石赠送了伽南沉香念珠、沉香、鸡血藤等一些贵重的礼物。齐白石也回赠郭葆荪画12幅，册页4幅。郭葆荪送出20余里，执手互道珍重，洒泪而别。

　　齐白石返乡后，念念不忘东兴之行，又陆续作《蕉屋图》《绿天过客图》《绿天野屋图》。

　　百余年前齐白石游历东兴，采风作画，成为艺坛一段佳话，也是广西东兴城市文化的一个亮点。东兴市为繁荣本地的经济和文化，曾想打造这张城市名片，让东兴这座祖国南疆之重镇大放异彩。可是，多少年过去，一直没有人来扛起这面旗帜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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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唐舒展是湖南湘潭人。唐家与齐家有着盘根错节的亲戚关系。70多年前，唐舒展的父亲唐汉随傅作义将军参加北平和平起义期间，随叔叔去跨车胡同看望齐白石。齐白石和唐汉聊起当年他和四木匠在傩塘湾罗家祠堂做木工雕刻，唐汉说：“四木匠是我爷爷。”齐白石不禁和唐汉很投缘，答应收唐汉为徒学画，并叫唐汉先要练悬腕。唐汉从小习书法，即时悬腕写了几个大字。齐白石一看，甚是高兴。有一天，唐汉游中山园，见一只八哥用嘴刷理羽毛，回家后将此景画上，次日送给齐白石指正。齐白石见这八哥挠腮弄翅，栩栩如生，连连夸赞唐汉有心，提笔画了幅《南瓜图》赠与唐汉。

　　唐舒展从小就看见父亲如传家之宝般珍藏的这幅画，还在父亲收藏的齐白石画册中看到一幅《芭蕉书屋图》。她问父亲，才知齐白石“五出五归”去过广西。广西的芭蕉长得那么茂盛，才让齐白石留下这幅生机盎然的作品。她那时在心里想着，有机会要去看看齐白石画的芭蕉书屋。

　　六岁时，唐舒展随父亲唐汉去新疆石河子文化支边。因为她会画画，回城后被韶山服装厂特招担任设计师。不久，又破格让她担任车间主任、副厂长、厂长。但她总忘不了齐白石的虾蟹图、父亲的诗书画印，她终于明白，原来自己最喜爱的是绘画艺术。她要放下一切，专心学画。父亲满口答应，按齐白石所教的一笔一画给她作示范。

　　唐舒展绘画功底日日见长。父亲嘱她要博采众长。唐舒展又拜齐白石孙齐由来、齐白石弟子李立为师。在这些画坛前辈的指导下，她还临摹徐渭、八大山人、李复堂、郑板桥、潘天寿等名家的作品。在似与不似之间，把虾子的嬉戏之形、斗狠之态，表现得惟妙惟肖。齐派著名画家齐由来曾这样评价：“舒展作画，极其灵性，尤其画虾，栩栩如生，深得齐门水墨之妙也，可喜可贺！”北京齐白石艺术研究会终身名誉会长、齐派著名画家王东常看了她的作品，认为她“深得白石真传，画作中有白石遗风”。

　　唐舒展的作品虽被湖南图书馆、中国书画家研究会等一些馆会收藏，或在国内一些报刊发表，但她并不自我满足。她想起齐白石说的一句话：“学我者生，似我者死。”向名家学习，学得真传，只是一般的画匠，画家必须有自己的东西，那就是创新。唐舒展想起少年时代在新疆的哈密瓜。她买了几个哈密瓜回家画，可画了10多幅，总觉得不如意。她求教父亲，父亲说，齐白石指导我画鸭子时还说过，画什么，就得熟悉什么。你要突破，要创新，得你自己去摸索。

　　唐舒展专程来到新疆石河子，在西北的阳光下，蹲在瓜田里写生。她发现哈密瓜除有黄色和绿色外，那瓜皮上的纹路也不一样，有条纹和方纹之分。她向瓜农请教。瓜农告诉唐舒展，一般表面纹路排列细密的，摸在手里感觉很粗糙，这样的哈密瓜熟了肯定甜，摸上去表面光滑，纹路大的哈密瓜一定是不甜的。唐舒展几经揣摩，终于把哈密瓜的纹路画得似与不似之间，怎么看，色泽鲜美，纹路逼真，似是工笔描就，饱满诱人，看着犹如闻到瓜香。父亲见后不由高兴吟道：“当年曾吃新疆果，今日犹思塞外瓜。色香更有真滋味，娇容走入千万家。”

　　唐舒展现在提笔画哈密瓜，是胸中有瓜、笔下之瓜，又非胸中之瓜。一些评论家和收藏家认为哈密瓜的寓意好，团团圆圆、蜜蜜甜甜，象征着家庭幸福、爱情甜蜜。唐舒展以笔下的哈密瓜，将美好的愿望带给千家万户。她还将她画的哈密瓜捐给湖南慈善总会，多次参加义拍，义拍款均捐献给贫困地区的妇女儿童和残疾人。她希望让更多的人尝到“甜蜜的瓜”。父亲唐汉见女儿以笔下之瓜做慈善事业，心善甜如哈密瓜，被人称呼为“哈密瓜”，又高兴诵道：“绿叶丛中枕异瓜，纷纷蝴蝶绕黄花。开怀自有真滋味，玉润珠圆入万家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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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2018年10月，唐舒展重走白石路，来到广西东兴市，与该市工商联秘书长杜益东、梦笔斋斋主陈伯仁一起去寻觅齐白石当年在东兴的芭蕉书屋。然而，100多年过去，芭蕉虽然有，书屋已不复存在。

　　陈伯仁看了唐舒展的作品后，热情邀请她担任梦笔斋国学院的国画老师。唐舒展没看到芭蕉书屋，意犹未尽，也想留下一段时间，继续寻觅白石遗迹，并表示自己是白石传人，只教齐派艺术。陈伯仁同意了。唐舒展在梦笔斋国学院教孩子们学画，很受孩子们喜欢。她的学生画的是齐派风格，作品多次获奖。她一个外地人，却被评为“东兴市政协文化代表”“防城港市文促会第三届民间文化人物”。东兴新立的文昌塔，又把她和学生的画作装裱悬挂，供市民和游客观赏。

　　东兴四季如春，荔枝、菠萝蜜、芭蕉树，满眼青翠，一年鱼虾生猛、螃蟹横行……这些既是美味，更是齐派画家笔下常见的题材。这些日常的景物入画，更为普通百姓所喜闻乐见。现在，东兴市到处是唐舒展和她的学生画的虾子、螃蟹、芭蕉、荔枝……东兴市的市民都很喜欢齐派艺术。唐舒展在梦笔斋里画了一幅《绿天野屋》，是为了“复述”齐白石当年两度涉足东兴并且创作了《绿天野屋》的那段历史。东兴市政府、市政协很想引进这位特殊的艺术人才，邀请她参加“白石芭蕉书屋”的设计、修建、完善。唐舒展义不容辞，全身心地投入，在东兴一待就是四五年了。

　　富而修文，时隔100多年后，东兴市在当年齐白石到过的这片高坡上，建了一个“白石芭蕉书屋”，黑瓦白墙木雕门窗，小巧精致，韵味十足，四周篱笆环绕，芭蕉矗立，石径弯弯，草地茵茵。房子虽不高大，倒也充满山野古趣，与《芭蕉书屋图》上的屋十分相像，还有一尊齐白石晚年拄杖峨眉的玄色铜像。东兴市政协主席吴文说，这是为纪念艺术大师的东兴之行，也是为增加国门城市的文化底蕴。书屋落成后，东兴举办了“白石文化月”活动，还组织艺术家重走白石路活动。2022年12月25日，经过一年多的筹备，东兴市成立了齐白石研究会，唐舒展顺理成章被推选为会长。

　　齐白石于100多年前先后两次到东兴，在东兴待了两年多，这是他当年“五出五归”中的两次经历。而今，唐舒展在边城播撒白石艺术的种子，至今已5年了。唐舒展也想家，但看到东兴人对白石艺术的喜爱，她觉得重走白石路、弘扬白石艺术，这条路走对了。（记者 杨华方）

（编辑 黄练）